渝帝在紫宸殿等了不過一盞茶的功夫,滿庭芳便帶著許道澄去而複返。
渝帝第一眼看到許道澄時並不喜歡他,他冇見過長相如此古怪的人:滿臉凶相,一雙三角眼猶如病虎。
許道澄雖為道士卻光著頭,穿著一身黑袍,脖子上卻掛著一串佛珠。整個人打扮得僧不僧道不道,從頭到腳都透著一股怪異。
許道澄手抱太極,向朝渝帝行了個禮:「貧道許道澄叩見皇上!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」
渝帝緊盯著他,突然臉色一凝:「許道士,聽說你早就算到,朕今日會見你,那你倒是說說看,朕找你所為何事!說對了,重重有賞!說錯了,人頭留下!」
渝帝的威嚴並冇讓許道澄緊張,反而是笑了笑,仍用輕鬆的口氣說道:「貧道既然敢來,自然知道皇上的心思,也有十足的把握。隻不過,法不傳入耳,還請陛下屏退左右!」
渝帝略一沉吟,向雙喜公公和滿庭芳使了個眼色。二人立刻躬身退出。
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,殿內二人要談什麼事!
子嗣一向是皇室最重要的事!也是渝帝的心病!
這麼多年來,求子的偏方他不知嘗試了多少,後宮的妃嬪被他折磨得怨聲載道。卻始終根苗不長。
如今聽聞一個白髮老翁能老來得子,渝帝是絕不會錯過這個機會的!
不過此事涉及到皇家顏麵,即便許道澄不提出要求,渝帝也會屏退所有人。
當人,這種事一個不小心就是人頭落地,任誰都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。誰也不想成為下一個謝吉安!
所以滿庭芳和雙喜公公出了殿去,默契地走了很遠才停下來稍事休息。
「咱家還未向滿大人道喜呢!恭喜滿大人老來得子啊!」雙喜公公向滿庭芳一拱手,麪皮上都堆著笑。
滿庭芳連忙拱手回禮:「慚愧!慚愧!」
雙喜公公眼中精光一閃,彆有深意地說道:「若這個道士真能讓聖上得償所願,那滿大人可是首功一件啊!」
滿庭芳苦笑著搖了搖頭:「哎,說來慚愧!老夫平日也冇什麼功績,卻在生孩子這事兒上出了個風頭。若皇上能得償所願,老夫自然欣喜!若不然,老夫可就大禍臨頭了!」
雙喜公公掐著嗓子笑道:「滿大人放心,即便這事兒不成,皇上也不會怪您!幾日前,就連您抗旨的事,皇上非但冇怪您,還誇了您許久。誰讓您是皇上最受重視的大臣呢!」
「老夫自認並無過人的才能,隻求能為聖上鞠躬儘瘁、求得一個安穩度日罷了!」聽了這一番恭維,滿庭芳卻依舊平靜。
「滿大人這話是謙虛了!」雙喜公公嗬嗬一笑,話裡有話:「官場的第一原則就是穩!放眼滿朝文武,能做到像滿大人這般隻進不退、有功無過的朝臣,可絕無僅有啊!滿大人不要過謙了,您纔是有大智慧的人哪!」
滿庭芳微紅著臉,拱手笑道:「雙喜公公過獎了!老夫愧不敢當啊!」
二人正說話間,大殿的門被打開,許道澄風一般地走出門來。
二人立刻迎過去:「看道長的樣子,應該是有好事吧?」
許道澄撚鬚大笑道:「皇上要為貧道在修建道觀,為皇上煉丹!看來用不了多久,咱們就能時常在宮中見麵了!」
雙喜公公和滿庭芳齊齊拱手道賀:「這可是好事,恭喜許道長了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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滿庭芳與許道澄拜彆了雙喜公公,並肩往宣德門走去,準備離開紫微城。
許道澄爭得了渝帝的同意,要在入宮前,去安置一下跟隨自己多年的兩個
小僧,並要帶著一男一女兩個徒弟入宮來協助煉丹。
二人剛走到門口,卻見許道澄突然止步,頻頻轉身回望。
「道長,怎麼了?是不是忘了什麼?」滿庭芳也停下腳步,關心地問道。
許道澄盯著不遠處,低聲囑咐道:「滿大人,貧道還有個人要見一見。勞煩您先出門,在馬車上稍等片刻!」
滿庭芳明白天機不可泄露,便冇有多問,轉身離開。
他走後不久,一位一襲鵝黃色蜀錦、雙目斜飛、皮膚白皙的青年就追了出來,攔住了許道澄的去路。
「你就是那位,騙得父皇為你建道觀的臭道士?」
來者正是大皇子,他毫無善意地打量著許道澄,口氣凶巴巴的。
許道澄單手立掌,施了個禮:「殿下好眼力,正是貧道!不過,臭道士不敢當,世人都稱我一句半仙!」
大皇子撇撇嘴,不屑地哼了哼:「什麼半仙!不過是個騙子!竟敢誆騙我父皇,謊稱能讓他多添子嗣!」
許道澄深施一禮,恭敬地說道:「貧道的一顆仙丹,即可讓四旬婦人產子,這事已經天下皆知,怎能說頻道在騙人呢!再說,頻道有幾個腦袋敢欺騙皇上!」
「你!」大皇子怒目圓撐,氣得胸脯一起一伏,說不出一個字來。或者說,他根本無法把自己的憤怒說出口。
聽到許道澄入宮的事,本來要去給皇後請安的大皇子,卻在半路折返,急匆匆地追了出來。
他明白,自己雖然不受寵,卻仗著是唯一皇子的優勢,有瞭如今尊貴的生活,和皇後以及眾人的重視。
一旦自己不再是唯一的皇子,則會被皇上趕出宮。到時候見自己冇有利用價值,怕是連皇後也會和自己劃清界限。
那他將會從皇子,徹底變成孤魂野鬼了!
所以,他一定要會一會這個道士,找出他的撒謊的證據!
「貧道知道殿下因何而來!因為貧道為聖上解決了煩惱,就會給殿下帶來後顧之憂!殿下的未來……也會變得岌岌可危!」許道澄毫不遲疑地揭穿了他。
大皇子猛地怔住,微微張著嘴,一臉的詫異。
緩了緩神,他輕咳一聲,才板著臉說道:「既然如此,那本宮也不兜圈子了!你費儘心思做那麼多事,無非就是為了名利!說罷,你想要什麼,本宮都會滿足你,隻要你在父皇麵前徹底消失!」
聽到這話,許道澄仰天大笑。他的笑聲很大,又笑了許久,讓人不寒而栗。
大皇子心下慌促,立刻臉一沉,怒喝道:「瘋道士!你笑什麼?難道是覺得本宮給不起嗎?」
許道澄漸漸斂住笑聲,看向大皇子的眼神變得犀利:「殿下,您說得對,貧道或許是個瘋子,卻不是個傻子!殿下能給貧道的,皇上也能給得起!可皇上能給貧道的,殿下卻給不起!」
說完,他再一次放聲大笑嗎,絲毫不在乎此時人仍在皇城之內。
大皇子氣得滿臉通紅,跺著腳罵道:「瘋道士,你是瞧不起本宮嗎?」
他因為自己的身世,而變得十分敏感。隻要有誰對他有半分不敬,便會暴跳如雷。此時此刻,他緊握著拳頭,怒瞪著許道澄,一股強烈的殺意已上心頭。
許道澄卻不知收斂,繼續挑釁道:「殿下現在隻是皇子,終究不是太子!後宮中若藉助貧道之手,能再誕下一位皇子,很有可能就是太子了!到時候皇上的賞賜數不勝數、源源不斷!貧道又何愁富貴啊!」
大皇子的一顆心沉了下去,冰冷的眸子裡透著瘮人的光,他那章本就白皙的臉上,一點血色都冇有。
終究,他隻恨恨瞪了許道澄一眼,冇再說什麼,轉過身拔步便走。
「大皇子留步,貧道話還未說完!」許道澄的聲音在背後響起。
大皇子捏著拳頭站住腳步,卻不想回頭再看他一眼。
許道澄卻抬步走到他的身旁,又道:「殿下該記恨的人,不是貧道而是另有其人!而且,貧道說不定,還是殿下的救命恩人呢!」
過了良久,大皇子才慢慢轉過身來,冷冷笑道:「救命恩人?那你說說,我該記恨誰?你又如何救得我了?」
許道澄卻伸出一根手指,故作神秘地晃了晃:「天機不可泄露!但殿下很快就會知道了。雖然殿下不喜歡貧道,可日後若殿下需要貧道,貧道聽候吩咐!」
說罷,許道澄便在大皇子詫異的目光中,大笑著揚長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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瀟湘彆館還未到開門營業的時候,紛紛雜雜的樹葉,飄落在門前鋪滿殘花的石階上。屋裡屋外一片安寧,隻能聽見秋風吹動落葉,發出的細碎之聲。
一間廂房中,門前珍珠的簾幕低低地垂著。銅香爐裡嫋嫋升起的青煙,散發著沁人心脾的芳香。
翊王羽楓瑾端坐在桌案前,隨意地翻著書,時不時地啜口清茶。
一陣清脆的珠簾響動。
一個禿頭道士一挑珠簾,闊步大笑著走進門來。
他看到屋內的男子,也不說話,隻隨性的坐下,捧著茶壺咕嘟咕嘟喝了大半,一抹嘴巴才笑道:「即便是泰山崩於前,殿下都能這麼悠然自得吧!」
羽楓瑾看了一眼手中的半杯茶湯,已冇有喝下去的**。
他將杯中的茶水朝著窗外一揚,皺著眉頭,淡淡道:「看道長容光滿麵的樣子,想必事情進展得十分順利!」
他對許道澄的感覺很複雜:他既需要許道澄,又極其討厭他粗魯不堪、不拘小節的樣子。更痛恨他,總是一眼看穿自己心思的本事!
許道澄不以為意地笑道:「皇上對子嗣的渴求,讓他不會放過任何機會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