馬蕙蘭卻不以為意地狡黠一笑,挑釁般說道:「葉大哥,莫不是你都忘了?那些人全死了,你上哪兒找人去?」
葉孤鳴見她仍舊執迷不悟,不由得沉沉歎口氣:「蘭妹,你難道忘了托托也在現場嗎?就算這天下的人都會撒謊,托托也絕不會!你若不肯承認,咱倆現在就去問他,隻要他說的與鹿寧說的一般無二,我立刻殺了你!」
聽到這裡,馬蕙蘭頓時臉色大變。
怔然片刻,她忽然仰頭大笑,咬牙道:「葉孤鳴啊,葉孤鳴!你說你,當一輩子傻子不好嗎?凡事非要問個清楚,那咱們……可就再無轉圜之地了!」
此言一出,無論是屋內還是屋外的男子,皆心下一片冰涼!
葉青峰一時情急,想推門而入,因為他怕父親會一時衝動殺了母親。可他又怕母親看到自己,會羞憤自儘。
遲疑許久,他隻能無力的靠在牆上,獨自悲切。
葉孤鳴深深望著摯愛的妻子,語調甚是苦澀:「蘭妹,今日之事,就算你不肯承認,難道你我二人……還能回到從前嗎?你還想讓瞞我多久?」
說到這裡,他隻覺得自己的一顆心,如被人狠狠揪住一般疼痛難忍。
馬蕙蘭卻突然淒厲一笑,冷冷瞪著他,凜聲問道:「從前?你說的從前,可是你將我從鬼力赤身邊帶走那時嗎?」
葉孤鳴駭然怔住,細細回味良久,才知其意,不由得驚詫道:「莫非、莫非你當初……喜歡的人是……是我大哥?」
馬蕙蘭的眼中無限淒涼,冷然說道:「冇錯,我當初對鬼力赤一見傾心,並已與他私定終身。可你卻在此時告訴他,你喜歡我。他一向最看重兄弟之情,不忍推辭,便隻能忍痛將我拱手相讓!」
這個事實讓葉孤鳴震駭得全身冰涼,他望住馬慧蘭,喃喃道:「都怪我生性木訥,竟不知你與兄長早已在一起!可我是無心的,我看你第一麵就喜歡你,所以纔想讓大哥幫我做媒!難道我做錯了嗎?」
馬蕙蘭含淚瞪著他,咬著牙失聲質問道:「對,你錯了!你錯在因喜歡我,就要將我娶到手!而且你知道嗎,我從見你第一麵起,就打心眼裡討厭你!」
葉孤鳴全身一僵,臉頰微微顫動,頓覺喉頭髮緊:「蘭妹,你……你為何會討厭我?我到底哪裡得罪過你?」
馬蕙蘭蹙眉等著他,麵現厭煩之色:「對,你從來冇有得罪過我!你喜歡我、寵愛我,對我百依百順、無比信任!可我就是討厭你!討厭你的木訥、討厭你的自以為是、討厭你的不解風情、更討厭你的獨斷霸道!」
葉孤鳴身子晃了晃,踉蹌退了兩步,色然問道:「既然你如此討厭我,為何還要嫁給我?」
馬蕙蘭仰起頭來,悵然一笑,淚水再度滾落:「當初我答應嫁給你,不過是在和鬼力赤賭氣……隻是冇想到,他根本就不在乎……」
拚命塵封的往事再度被提及,她痛苦地捂著胸口,放任眼淚恣意洶湧而出。
看到她如此傷心欲絕,葉孤鳴隻覺得心下窒悶,雙手拄著大刀才能勉力站定。
頹然呆立了良久,他才顫聲問道:「即便我當初無心拆散了你的姻緣,你大可以直接告訴我,又何必要羞辱我?」
馬蕙蘭漸漸止住哭泣,繼而縱聲大笑起來,笑聲甚是淒涼。
「葉孤鳴,我從嫁你那日起,就冇有一日是快活的!你整天板著臉不善言辭,可我需要丈夫的溫柔體貼,能時而與我**說笑。你為了武功常常讓我獨守空房,我是個女人,我想要與丈夫相擁而眠、耳鬢廝磨!」
馬慧蘭淚眼婆娑地看著他,冷冷一笑:「冇錯!你在彆人眼裡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人物。可你永遠都不是一個好丈夫、好父親!你這輩子註定要孤獨終老,冇有任何一個女人願意伴你左右!」
或許冇料到,一向溫柔得體的妻子,會對自己說出如此殘忍、不留情麵的話,葉孤鳴半張著嘴,雙眼瞪得渾圓,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。
「如你所說……那咱們這麼多年……究竟算什麼……」葉孤鳴耷拉著腦袋,這句話不知是問對方,還是在問自己。
「是呀,咱們這麼多年,究竟算什麼呢?」馬蕙蘭推開窗子,望著窗外皚皚白雪,語氣荒涼:「你空有一身絕世武功,但我想要的你一樣都給不了。」
她轉過頭來看著垂頭喪氣的丈夫,幽幽說道:「你可知我嫁給你之後,有多少個孤枕難眠的夜晚?這屋頂上的每一條紋路,地上的每一塊青磚,我都數過許多遍。我累了想要安慰,病了想要人陪,可身邊卻總是空蕩蕩的……」
葉孤鳴愕然,妻子說的這些,是他從未想過的!更無法理解這種寂寞:
他每天晚上躲起來練武,隻是知道她不喜歡武功,怕惹她心煩。卻不料,這樣的體貼,竟無意傷了她!
他啞著嗓子問道:「鬼力赤又何嘗不是這樣的人,難道你嫁他就會幸福嗎?」
馬蕙蘭輕蔑地笑了笑:「你總是這樣,心裡佩服著他,卻也嫉妒著他。你終其一生想超過他!可你知道嗎,我雖然不懂武功,卻也明白:你永遠都比不上他!他是個大英雄,你隻不過是個可憐蟲!」
聽她如此貶低自己,葉孤鳴氣得手足冰冷、全身發顫,忍不住大聲喝道:「你說我比不過他,難道你的那些情人就比他好嗎?」
馬蕙蘭輕輕看了他一眼,語氣突然變得柔和起來:「胡七也好,肖玉樓也罷,他們不但長相俊美,又是個懂得詩詞歌賦、風花雪月的妙人!但凡是女子,誰不喜歡這樣一個俊俏,又會討好人的郎君?誰又會喜歡身邊,躺著一塊木頭呢?」
她隨手掐斷了一支含苞待放的臘梅,放在鼻子下嗅了嗅,又道:「至於三寶,他不但武藝超群,還是個會疼人的。對我百般柔情、癡心不已,深得我意。」
親耳聽著自己的妻子,當著自己的麵,如癡如醉地仰慕著彆的男子,這是怎樣的羞辱!換做任何男人,可能都會因一時衝動來個手起刀落!
可葉孤鳴雖然因羞憤而滿臉紫脹,卻仍緊握著雙拳,強忍怒火:「難道雲長老也長相英俊、才華橫溢,十分懂得風月嗎?」
他本不該問的,可他不甘心!不甘心落於所有人之後!
提及雲長老,馬蕙蘭登時臉色一沉,轉過偷來怒瞪著他:「結婚之時,我雖然不愛你,卻也冇想要背叛你!尤其當兒子出世之後,我更想要與你好好過日子!可將我徹底改變的罪魁禍首,就是你和那該死的雲長老!」
葉孤鳴胸口陡然怒火上升,失去理智地大叫道:「是你自己不知檢點、行為放蕩,何故將錯推到我身上?」
馬蕙蘭咬著牙,滿目悲憤:「就在我生下孩子不久,有一日你外出未歸,雲長老前來家裡幫忙。我好心留他吃晚飯,卻不知他在飯菜裡下了百媚春,當夜就騙了我的身子……」
說到這裡,她再也說不下去,鼻子一酸,淚水又流了下來。
葉孤鳴悚然一驚,突然大叫一聲:「那為何你當初不和我說?你隻要告訴我,我一定不會放過他!」
馬蕙蘭冷冷瞪著他,幽怨道:「你說得輕鬆!且不說我一個女子被人騙了身子,如何對自己的丈夫說得出口?那雲長老與蔡知府是遠方親戚,又豈是我們能得罪得起的!」
葉孤鳴猝然一驚,幾乎站立不穩,痛心問道:「蘭妹,那你就這般委身與他,什麼都不肯告訴我嗎?」
馬蕙蘭蓄憤已久,忍不住失聲叫道:「難道你忘了,我當初屢次三番勸你趕走雲長老。我說過此人奸險,不能留用!可你是怎麼迴應我的?你說他德高望重、為人正直,說什麼也不肯趕他走!你可知,每日你在院中耍刀之時,他都會摸進我房內對我無禮!這麼多年了,你可曾有半分察覺?這難道還不是你的錯嗎?」
一番發自肺腑的質問,問得葉孤鳴麵如死灰、無言以對。
「那時我並不知道,他是這樣的人,所以才……」
沉默了許久,他才慚愧地說出這句話。
馬蕙蘭眼泛淚花,忽然勾起一抹淒然的笑:「說來說去,還是三寶對我最好。他自幼與我相伴,對我十分瞭解。雖然他也是習武之人,卻很會討我歡心,對我更是百依百順、有求必應,著實是個貼心之人……」
「夠了!」葉孤鳴頓覺心如刀絞:方纔妻子說這話時,臉上帶著盈盈笑意,目光中露出款款深情,這一切都是對他從來冇有過的!
這是他生平第一次,瞧見妻子有這樣的笑容,對他來說,是莫大的羞辱!
葉孤鳴此時已血灌瞳仁,顯然是失去了理智,他緩緩舉起了手中的大刀。
馬蕙蘭微微一笑,慢慢閉上了眼睛。此時她臉色平和,既無傷心之色,亦無懼怕之意,嘴角還噙著一絲泰然的笑意。
葉孤鳴見她視死如歸的模樣,凝刀不動,黯然開口:「你難道不怕死嗎?」
馬蕙蘭嫣然一笑,柔聲道:「怕什麼?是我隻顧自己快活,對你不住,所以我的確該死!你動手吧!」說著,她緩緩抬頭,準備迎接死亡。
葉孤鳴舉著刀的手在微微發顫,儘管他心中萬分悲痛,卻仍下不去手。
忽然之間,大門被推開。
葉青峰淚流滿麵地衝進來,張開雙臂擋在母親身前。
「爹,不管娘做錯了什麼,她都是我娘啊!你不能殺了她!」
葉孤鳴看到自己的兒子突然出現,竟忽然鬆口氣。
隨即,他淒然一笑,緩緩收刀,慢慢轉過身去,踉蹌地推門而去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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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四十章 淚雨霖鈴終不怨(三)免費閱讀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