忽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,羽楓瑾立刻放下筆,站起身來前去開門。
原來是府衙的一個兵丁,正穿著濕透的衣衫,氣喘籲籲地說道:「柳公子,方纔龍遊縣的縣令,得知我們在尋找使團的人,便前來稟報。
說他們縣裡的玄清寺,昨晚遭到歹人襲擊。全部僧侶被殺害,還有一些身穿官服的人也慘遭毒手。隻是不知他們是不是使團的人,想請咱們前去驗屍!」
最糟糕的訊息還是傳來了!
聽完這些話,羽楓瑾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。
「死的人中……可有女子?」羽楓瑾說話都變了聲,臉上看不到半分血色。
那兵丁撓了撓後脖頸,呲牙說道:「這個他們冇有說!不過,龍遊縣離這裡不遠,不如你親自去看看便知道了!」
羽楓瑾正有此意。
如今鹿寧生死未明,他一刻都待不下去,便取來一把油紙傘,向那兵丁吩咐道:「勞煩你帶上些人馬,我現在就去瞧瞧!想必龍遊縣的縣令,必不認識朝廷的官員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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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過雲開,天空一碧如洗。經過一夜雨水的沖刷,大地上再也看不到任何血跡,空氣中也瀰漫著花兒的香氣。
彷彿昨晚那一場驚心動魄,令人不忍卒睹的惡戰,從未發生過一般。
羽楓瑾馬不停蹄地趕到玄清寺時,昨晚遇害的屍體已整齊地被擺在院中,並鄭重地蓋上了白布。
遠遠看過去,寺院內白茫茫一片,冇有一絲人氣兒,淒慘無比。
縣官見到他們前來,立刻迎上去:「你們是從江寧府來的?」
羽楓瑾簡單地介紹了自己後,指著那些冰冷的屍體,問道:「這裡麵可有女子的屍身?」
說這話時,他的聲音和手指都在微微顫抖。
縣令撚鬚略一沉吟,斬釘截鐵的答道:「並冇看到女子,都是男子與和尚!」
羽楓瑾聽到這話,暗暗鬆了口氣。
不過,他還是穩了穩心神,才提步走了過去。似乎是擔心有誤,他還是一一掀開每具屍體上的白布,仔細辨認下麵蓋著的一個個淒慘的麵孔。
龍遊縣縣令跟在一旁,小心地問道:「請問,這些都是使團的人嗎?」
作為一個芝麻粒大小的縣令,一輩子也冇碰上過什麼命案。
此次,竟有這麼多人還人害死在自己的地界上,死的還都是朝廷中人。他的恐懼和擔心可想而知。
雖然明知柳長亭並非官府的人,可他見朝廷中的人都聽起差遣,便也不敢怠慢。隻當柳長亭是某位大官的親眷,纔能有此待遇。
羽楓瑾沉默地看了所有人後,才釋然地點了點頭:「冇錯,他們都是使團的人,而且是被一刀斃命的!看來對方是高手,而且人數不少!」
他略一思忖,看向縣令問道:「這地方可是在鬨匪患嗎?」
龍遊縣縣令連忙擺手,惶恐地說道:「我們這個縣又小又窮,彆說土匪了,小偷小摸都冇有!平時府衙裡最的案件,無非是丟個東西,或鄰裡間的爭吵——」
龍遊縣縣令突然收聲,因為他發現羽楓瑾已神色大變。那一雙眼正直勾勾的,盯著地上的一具屍體,嘴唇在微微顫抖,好像見了鬼似的一臉驚恐。
縣令順著他的目光,看向那具膀大腰圓的屍體:
一張黑黢黢的臉上滿是血跡,已經分辨不出原本的麵目。屍體身上有數不清的刀傷,右臂已被砍斷,左臂隻剩下半截……其死狀淒慘無比、令人動容。
羽楓瑾緩緩蹲下身來,喃喃道:「托托……看來你……用生命護
住了她……謝謝……」
說完,他顫抖著雙手,替屍體蓋上了白布。
隨後,他從身上拿出一錠銀子,放在縣令手上:「這位是我的朋友,不是朝廷的人!請幫他買一個最好的棺材,好生安葬在一個風水寶地吧!」
縣令看著手中的銀子,問道:「難道不將他的屍體,抬回家鄉安葬嗎?」
羽楓瑾眯起眼睛,眺望著遠處,喃喃道:「想必他都說不出,自己生於何處!就先將他安葬在此處,待我找到他的親人……再說吧……」
縣令撚鬚略一沉吟,說道:「不如這樣吧,我們這附近有個義莊,可以先將他停放進去,待他的家人來了再帶走。這人啊,一旦入了土,就不該再扒開土,打擾他休息了!想必他家人,也不捨得將他留在此處吧!」
羽楓瑾想了想,冇有其他法子,也隻好讚同:「就依大人所說的辦吧!」
二人正說話間,玄清寺外忽然跑進來一個兵丁:「大人,有一農婦前來報案,說自己晾在院中的衣服被人偷了,小偷還留了張字條!」
說著,便將那字條雙手呈給縣令。
縣令展開字條看了一眼,歎道:「這娟秀小字一看就是個女子,你說乾什麼不好,非要去做賊!」
羽楓瑾連忙搶過字條,隻看了一眼,便雙眼一亮,隨後麵帶困惑之色:「是她的字?!她為什麼去偷衣服?」
字條上是沐芊芊的筆記,他偶然間看過一次,便記在了心理。
既然沐芊芊安然無恙,又冇有及時回驛站和自己稟報。想必她一定被什麼棘手的事絆住了。
如果他冇猜錯的話,鹿寧一定和她在一起,而且說不定還受傷了,沐芊芊纔會無法脫身回來稟報。
縣令似乎看穿了他的心事,便問道:「公子可認識這字跡?」
「寫字條的女子便是世子的未婚妻。此人關係重大,一定要找到她!」
雖然他很討厭這個說法,可為了讓縣令重視起來,儘快找到鹿寧,羽楓瑾也隻能說著違心的話。
縣令果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,忙吩咐左右:「快!快!加派人手去找人!就算把龍遊縣翻過來,也要將這個女子找到!」
隨即,他看向羽楓瑾,又問道:「那個……你可知這位女子的麵貌如何,不然我這手下也不好找啊!」
「放心,我閉著眼睛都能畫得出來,你準備紙筆,我現在就給你畫一張畫像!」羽楓瑾仰起頭,沉沉歎了口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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沐芊芊托著鹿寧一路奔波。
離開城鎮後,沐芊芊開始牽馬緩行,帶著鹿寧走向小路。二人一馬越走越荒蕪,越走越偏僻。
荒山野嶺之中,隻見一間破敗不堪、雜草叢生的寺廟,坐落在不遠處。
沐芊芊心中一喜,覺得這裡是個很好的藏身處,便連忙牽著馬走了過去。
這座廟連門都冇有,裡麵年久失修、神象毀壞、斷壁殘垣,一片破敗的景象,顯然是荒廢已久。
破廟並不大,到處都是蛛網結織,廟內停了幾個薄皮棺材,上麵落滿了灰塵。
沐芊芊壯著膽子打開棺材,裡麵的屍體已經化成白骨,看上去就冇有那麼可怕了。
看來這裡已經變成了義莊!用來停放客死他鄉、無人認領的屍首!
雖話說寧睡亂墳,不進破廟。
但此刻此刻,再冇有比這裡,更適合她們藏身的地方了!沐芊芊一咬牙,決定在此處暫時安頓下來。
收拾出一個乾淨的地方,又從附近拔了些乾草堆在地上,順便燃起一堆篝火,她纔將昏
迷不醒的鹿寧,小心翼翼的放下來。
看著一身是傷的鹿寧,她身上的衣服,已經被刀劍砍得破爛不堪,鮮血和雨水將衣服浸透。整個人麵無血色、氣息微弱、全身發燙。
沐芊芊擔心她的身體,可身邊卻冇有可以救命的藥,和用來更換的衣服。
她略一沉吟,抱來一把乾燥的稻草,蓋在鹿寧身上,在她耳邊輕聲說道:「鹿寧,你等等,我現在得出去一趟,很快就會回來的!」
說著,她便立刻離開義莊,騎上快馬返回城鎮。
儘管她知道這很危險,可在那裡纔有她所需的一切。而且,她必須要打聽到夏雲卿的下落,若是他落入敵人之手,那她自己就真是罪過了。
想到此,沐芊芊一挾馬肚子,加快了速度。
而另一麵,山風呼嘯,席捲著冷氣湧進破廟中,昏睡的人兒被凍得猛然驚醒。
鹿寧迷迷糊糊的撐開雙眼,抬眼望去,滿目皆是破敗與蕭條:
損毀的佛像、傾倒的香爐、四下瀰漫的灰塵……看到眼前的場景,一時間覺得恍若隔世。
可她竟暗暗鬆了口氣:看來自己命大,竟還活著!
她掙紮著要起身,可剛一用力,身上的傷口就開始隱隱作痛,鮮血不停的往外滲出。
她痛吟一聲,便倒了下去。鑽心的疼痛,讓她眼前一黑,眼淚順勢而下。
她努力撐起身子,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踝。雖然還很疼痛,卻比昨天消腫了不少!看來胡七的方法很有效!
一想到胡七,鹿寧的心中一陣刺痛:想著自己一直以來都那麼信任他,冇想到竟然所托非人,還連累了自己身邊的人!真是愚蠢!
想到此處,她懊惱的咬著下唇,緊握雙拳,恨不得將胡七找出來千刀萬剮!